《手心里的一根刺》

就在他起身离开时,突然回头问了句:“医生,我能带走那个碎片吗?”这要求有些奇怪,
但我点点头。他用没受伤的右手小心捏起那块玻璃,对着灯光看了看,
然后轻轻放进钱包的内层。那晚接下来的时间,急诊室陆续来了几位病人,
但我总不自觉想起那个男人和他保存碎玻璃的举动。在急诊科工作十二年,
我见过太多体内异物的病例,却很少有人会想要保留从自己身体里取出的东西,
除非它有着特殊的意义。三天后他如约来复查,伤口愈合得不错。换药时,
他主动开口:“我知道保存那块玻璃很奇怪。但它让我想起一个人。”我没有接话,
只是继续手上的工作,给他留出诉说的空间。多年急诊工作经验告诉我,
人们有时需要的不仅是伤口的愈合,还有倾诉的出口。“她叫夏晓雨,我的大学同学。
”他看着自己缠着纱布的手,声音平静,“我们曾经很相爱,但毕业后就分开了。这块玻璃,
来自我们当年一起做过的一个项目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苦笑道:“十八年了,
我以为早就忘了,可当这东西扎进手里,所有记忆又都回来了。”我完成包扎,
在他身旁坐下。窗外,城市正在慢慢苏醒,而急诊室却仿佛处在另一个时空,
这里的时间总是粘稠而缓慢。“那时候我们在美院,学的是玻璃艺术。大四那年,
系里组织创作竞赛,我和她一组。”他看着自己的手心,仿佛能透过纱布看到里面的伤口,
“我们决定做一件装置艺术,叫《脆弱的存在》,用回收的碎玻璃拼接成一个巨大的心脏。
”他的眼神变得遥远,声音里带着我熟悉的追忆之情。在急诊室,我听过太多这样的开场白,
每一个放不下的人,都像是手心里的一根刺,看似微不足道,却总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,
让你痛彻心扉。“创作过程很艰苦,我们整天和碎玻璃打交道,手上总是添新伤。
有一次她割得很深,缝了四针。我就这样捧着她的手,在医院走廊里等了两小时。
”他微微一笑,“那时候觉得,如果能一直这样陪着她,做什么都值得。”...